夜幕降臨，69歲的德國陶藝家卡琳·弗呂雷·布林格爾悠閒地走在位於中國景德鎮的陶溪川文創街區。昏黃的燈光在磚紅的老廠房間交錯，帳篷連接而成的集市長廊中，表達著不同創作個性的藝術作品讓她不時駐足。

　這是卡琳在景德鎮成為藝術「候鳥」的第三個月。4月末，她在此的一部分創作將被留下，與來自世界各地的靈感匯聚而成的陶瓷藝術品展陳於此，成為這片老瓷廠改造而來的新地標中嶄新的文化「拼圖」。

　2015年起，陶溪川文創街區推出「候鳥計劃」，向全球5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藝術機構發出邀請，並為推薦前來駐場創作的藝術家免費提供國際工作室，唯一的要求是留下部分作品。如今，這裡已累計吸引全球4300多名「洋候鳥」前來駐場創作。

　走進卡琳的工作室，工作台上整齊排列的陶瓷杯碗宛若調色盤，形態統一又色彩各異。屋角的置物架被個性鮮明的作品填滿，正等待最後的燒成。家人的照片被貼在牆上，卡琳欣喜地指著可愛的孫女：「看她正在畫的，很快就會出現在陶瓷的表面。」

　生活在一個「硬朗」的工程師家庭，卡琳卻偏愛用手觸摸濕潤的陶泥。「成長的環境讓我對動手有著天然的興趣，但自從兒時跟隨陶藝老師進入到這個融合了繪畫與手工的天馬行空的世界，便再也無法自拔。」卡琳微笑著說。

　一直以來，景德鎮都是陶瓷藝術追尋者們心中的「聖地」。700多年前，在景德鎮東北方向40多公里處的高嶺村發現的礦物原料，促成了「二元配方」製瓷方法的產生，開創了景德鎮瓷業的新紀元。

　1868年到1872年，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在中國遊歷，並在他的旅行日記中將高嶺村開採的這種製瓷礦物原料譯為「Kaolin」。由高嶺土燒製的景德鎮瓷器，帶著沉靜而溫潤的氣質，沿著海上絲綢之路「行於九域、施及外洋」，為中國文化走向世界打開了一扇窗。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景德鎮高嶺陶瓷學會副理事長邱含說：「高嶺土的出現是一次巨大的飛躍，中國陶瓷由此影響到世界各地。」

　如今，不到160萬人口的景德鎮，已經與41個城市正式或意向締結友城，依託「世界手工藝與民間藝術之都」和「聯合國海陸絲綢之路城市聯盟」等平台，景德鎮與72個國家的180多個城市建立友好關係，把「千年瓷都」這張靚麗的名片擦得更亮。往返於本國城市與景德鎮之間的「洋景漂」，則成為文明互鑒的使者。

　這已經不是卡琳第一次到訪景德鎮，時隔12年，這裡的變化驚豔了她，「曾經塵土飛揚的工業城市，如今乾淨又現代。各色各樣的窯爐、藝術場景、文創街區，還有精通陶瓷技藝的人們以及精彩紛呈的展覽，讓我對一切都充滿興趣」。

　在這裡，傳統工藝被創新、創意賦予新的生命。不拘一格的精美陶瓷延展了手工藝術邊界，與各國藝術家互鑒共融，也為卡琳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創作靈感。

　「在這裡我想完成兩組作品。」卡琳說，陶瓷不僅是藝術，更有著無聲的力量。「我還想製作150個瓷碗，用它們給那些缺衣少食的孩子們盛湯和食物。人們可以購買這些碗，為需要幫助的孩子們捐款。」

　卡琳還運用在景德鎮學習的薄胎瓷、玲瓏瓷等技藝，不斷嘗試新的作品。陶溪川的國際工作室為駐場藝術家提供了共享窯爐，為創新提供了更大舞台。她指向試燒的電窯打趣地說：「看，這個設備還是德國生產的呢！」

　不僅是來自家鄉的工業設備，街區裡展陳的德國陶瓷商品、慕名而來的各國藝術家，都讓她在這個不熟悉的國度有了更多親切感。「回國後，我也想把在這裡完成的作品帶到德國參展。」她說。

　近年來，景德鎮致力於打造對外交流新平台，建設「國家文化客廳」「國際文化名城」等，積極推進陶瓷文化的挖掘、傳承和創新，廣泛開展陶瓷文化的展示、傳播和交流；「『感知中國·匠心冶陶』景德鎮陶瓷文化展」在德國柏林舉辦，吸引當地青年現場體驗拉坯、畫坯等傳統製瓷技藝；「白色金子·東西瓷都——從景德鎮到梅森瓷器大展」在江西省博物館新館展覽，講述東西方瓷器的碰撞交流……高峰時全球5000多名陶藝家、設計師、手藝人如「候鳥」般棲居於此。

　作為國際陶藝學會會員，卡琳表示來年有望再次來到景德鎮進行陶瓷文化交流。「如今，在網絡社交媒體的助力下，更多年輕人接觸陶瓷，喜愛陶瓷，這可能就是陶瓷的未來。」卡琳說，「我非常喜歡和年輕人一起工作並教授陶藝。在未來，陶瓷在世界也應該被更多人所了解。」◇